公益理發是剛需，距離合適的換電柜也是剛需。北京社區青年匯社工常凱對快遞小哥、外賣騎手的需求了如指掌，因為他就是外賣騎手。

　　白天，訂單密集的幾個時段，常凱也會搶單、送外賣。過了晚飯的高峰時段，他會打開朝陽區十八里店鄉老君堂村小哥加油站·社區青年匯的大門，擺上幾盤瓜子，招呼來換電的小哥進來坐坐，一杯白水，認識不認識的，天南海北聊幾句。這時候，他的身份是青年社工。

　　“小哥更懂小哥”

　　老君堂村小哥加油站已經是常凱負責過的第二家社區青年匯。2023年5月開張的朝陽區崔各莊鄉費家村小哥加油站，是北京第一家以小哥生活場景為特點的社區青年匯，90后常凱是那里最早的青年社工。

　　費家村住了6000多名小哥，去年常凱還協助團朝陽區委完成了一份有關小哥發展需求的調研。

　　每天一早一晚，他都會到村口小哥們停車的地方幫著收集問卷。在有雙重身份的常凱看來，要給小哥加油，就得知道他們真正需要什么“油”。幾百份問卷完成了，常凱也把填問卷的小哥拉進了微信群，隔三岔五冒個泡，邀請小哥到加油站“加點油”。

　　夏天吹會兒空調打個盹，冬天喝杯熱水暖暖手，哪怕就是給手機充電也能歇會兒，有時候收工了還能一起看個電影……一些即時可得的小服務讓小哥在加油站可以喘口氣。逢年過節，按時令包餃子、包粽子、吃月餅也都成為常態。

　　2023年冬至，費家村小哥加油站在微信群邀請大家不忙的時候來吃餃子。一整天的流水席，陸陸續續有小哥來，沒有寒暄，坐下后，社工董婉秋就給煮餃子。走的時候，小哥都留下一句 “謝謝”，很真摯。

　　當天晚上快10點，來了一位女騎手，進來就說，慕名而來。干過騎手的董婉秋有些心疼，端上了一碗熱餃子。她在小哥加油站的社工群里發了現場照片，還留下一句話，只要有騎手來吃餃子，多晚，都給煮。

　　北京市朝陽區青少年社會工作協會秘書長馬恒看到了這個細節，一個念頭閃過，小哥更懂小哥，小哥服務小哥。馬恒也是團朝陽區委的兼職副書記，是費家村小哥加油站最初的設計者之一。

　　也正是在“小哥更懂小哥”理念的支撐下，團朝陽區委在十八里店鄉的老君堂村開了一家關注小哥“工作+生活”場景的加油站，由有社工經驗的小哥常凱擔任負責人。

　　老君堂村地處北京的東南五環，村內有多家大中型快遞綜合分揀站，還有網約車平臺公司，也有大量的小哥居住在附近。這里的小哥加油站，與小哥們的工作、生活場景融為一體，門口就是一大排換電柜。

　　因為常凱知道，換電是小哥的剛需。換電柜也是老君堂小哥加油站運行之初提供的第一個服務，之前，村里的小哥換電不太方便。果不其然，常凱在老君堂村的很多小哥朋友都是在換電柜旁認識的。

　　只要有小哥來換電，常凱總是熱情地邀請他們進屋喝水休息，掃碼進群，擴大小哥加油站的朋友圈。

　　小哥之家共享空間

　　據團北京市委的數據，目前北京市已經有1000余個小哥加油站，分布在社區青年匯、黨群服務中心、商場商鋪等，為小哥們提供休息、打折用餐等服務，像費家村、老君堂村這樣關注生活、工作場景的小哥加油站還在陸續建設中。

　　還有一類小哥加油站，建在了小哥租住的社區里。在北京市大興區黃村鎮劉村小哥之家的共享空間里，就有大興區社區青年匯打造的小哥加油站。

　　黃村鎮離大興城區和大興機場都不遠，物流相關的業態豐富，快遞小哥、外賣騎手、貨車司機等從業者較多，居住密集。

　　黃村鎮的小哥之家是北京首個新業態就業群體服務項目，由黃村鎮成立聯營公司，與相關機構合作，將村民閑置的房屋統一進行一院一策改造，專門面向新就業群體出租。

　　魏海超負責小哥之家運營，他說，首批小哥入住是在2022年秋天。一個單間，十二三平方米，月租均價800元左右，有空調、冰箱等家電，拎包入住。現在村里已經能提供525間房，成為黃村鎮周邊小哥租房的重要選擇。

　　村里還在村口拿出一棟三層樓給小哥們做共享空間，有閱讀室、減壓室、會客廳，還能免費充電、吹空調。寒暑假，小哥們的孩子來京團聚時，也把共享空間當成玩耍的據點。

　　這個共享空間的小哥加油站由青年匯社工李傲男負責。除了夏送清涼、冬送溫暖外，李傲男也會根據小哥的需求，整合轄區的資源給小哥送服務。在國際禁毒日，小哥加油站就邀請民警向小哥介紹禁毒知識，尤其是還有仿真毒品展示環節，讓小哥提升識別能力。

　　小哥之家共享空間的會客廳貼了一張劇本殺的海報。劇本殺的名字是《第一顆火種》，講述了大興第一個黨支部成立的故事。掃描小程序就可以預約，由青年匯派出的主持人帶領大家來一場沉浸式體驗。

　　李傲男已經給小哥們安排過幾場劇本殺。在她看來，這也是除了衣食住行外，小哥加油站能提供的重要服務——交流的場景，能聊天、打游戲，還有寓教于樂的紅色劇本殺。

　　對已經打理過兩家小哥加油站的常凱來說，他也在努力把加油站升級為會客廳。

　　老君堂村小哥加油站，地方大，房間多，有臺球室、閱讀室，甚至還有一個義診室。

　　20歲的女騎手梁錦旭是老君堂村小哥加油站的鐵桿粉絲，小哥群里一發活動通知，只要有空她都接龍報名。不久前，小哥加油站請來了中醫技師做理療，她體驗之后還不忘在微信群里點贊分享。有卡拉OK，她也參加，盡管她說自己唱得不好。

　　小哥們進門時，常凱都希望讓大家留下姓名、電話號碼，還有生日。每月的上半月，他會找一天，給當月生日的小哥買蛋糕，過集體生日。他在群里發消息，邀請大家一起來熱鬧熱鬧。

　　喜歡熱鬧的梁錦旭趕上過集體生日。她說，雖然祝賀和被祝賀的都不一定認識，但有一種被惦記的溫暖。

　　梁錦旭年紀小，但有幾分老成，她說，平時對家里人都是報喜不報憂，所以有小哥加油站這樣的平臺，大家也可以相互取暖。有時候可能都不愿意和家里人說的煩惱，能和臉熟的同行嘮叨幾句，生活中那些細碎的不如意也就過去了。

　　升級小哥加油站

　　常凱和團朝陽區委是配合默契的搭檔，常凱就是小哥，他懂小哥，他琢磨小哥的需求，團組織去盤活資源，升級小哥加油站的會客廳功能。

　　快遞、外賣收入不低，但很多小哥都把這些當作短期選擇。常凱去年參與做的小哥調查也證實了這一點。將來的出路是什么，現在能做哪些準備，能不能把小哥加油站再升級，做成青年夜校、成長營。

　　在老君堂小哥加油站，青年夜校的牌子已經掛上了，也開設了課程，課表里寫的是，如何高效跑單。夜校還布置了直播設備，在前期調研中，有小哥提出，想學直播，將來可以回老家做直播帶貨。

　　在費家村小哥加油站，團朝陽區委還帶著常凱給小哥們辦過視頻剪輯班。當時有小哥說，天天在社交平臺刷視頻，也想學學怎么做，報名的小哥陸續學了10天，但剪視頻似乎不太可能成為轉型技能。

　　小哥們究竟需要什么提升，這個問題常凱一直在琢磨。其實，從2019年來北京做小哥，常凱自己也在不斷提升素質，還拿到了國家開放大學社會管理專業的大專文憑。這項系統的學習對常凱當下的社工工作是有幫助的，可適合更多小哥的提升是什么呢？成長營到底該怎么辦？

　　最近，常凱在好幾個微信群里征求小哥們的意見，有的說想學電工，有的說想學管理中控室。團朝陽區委也在根據小哥們的需求尋找師資。小哥們也參與討論，包括要不要收費，收多少。有的小哥說，還是得收，不管學啥，交了學費能堅持。

　　小哥加油站也像塊吸鐵石，凝聚人心。團朝陽區委書記李林說，在一些街鄉，小哥已經成為網格化基層治理中的“移動哨兵”。一個典型的案例，十八里店鄉已吸納17名快遞員擔任小哥副樓長，服務范圍覆蓋了全鄉70%的社區。

　　未來，老君堂村小哥加油站的模式可能更廣泛地被復制。

　　李林說，朝陽區委高度認可共青團在新就業群體聯系服務工作的探索，并給予大力支持，探索新就業群體參與基層社會治理的“朝陽模式”，聚焦“加油站”“會客廳”“成長營”三重定位。今年5月已經發布信息，計劃在全區43個街鄉至少打造一個小哥加油站街鄉級服務陣地，整合群團組織政策資源向小哥加油站傾斜，還將統一配備一批兼職小哥店長支持工作。

　　“幫小哥”的小哥會越來越多。